连载·我的岁月情怀

（ 知青篇 9 ）

作者：吴景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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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.小保管上任

       生产队的保管员姓甘，他已经在保管员岗位上做了二十多年，责任心特别强，待人忠厚老实。那年春夏之交时，他身患疾病，难于坚持保管员工作，生产队长要我临时代替他的保管员工作，这一代，就是六个月。

       当年我们知青队的罗领队经常要参加名目繁多的会议，开会即可休息，还可记工分。每逢罗领队穿着整齐，春风得意地穿过小道去开会时，在田间劳动的队友，总要把弯得酸疼的腰直起来，向他投去羡慕和嫉妒的目光。我做生产队保管员时，也有幸品尝过这种注目礼，一经发现大家都在看我，顿时就会额头冒汗脸发烫。

       保管员的主要职责是管理生产队的仓库和固定资产，负责生产队农产品的收仓储存、日常管理和发放。交接时，老保管十分细致耐心地手把手地教我。所有固定资产一件一件清点记数。农具中的犁、耙，凉晒稻谷用的晒席，仓库里的柜、桶、箩筐等农具，都一一交接清楚。

       我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是依据会计做的表给各家各户分发黄豆、花生、红薯等，我负责称重，按人口和工分进行分配。

       储存稻谷的仓门是一块一块的横木板往上安放的，开仓门得先开最上面的一块，板头挂着二把大铁锁，需两把钥匙才能打开。一把由我保管，另一把在队长那里，分发粮食时，队长必须到场。

       生产队的仓库是砖木结构的两层楼，分发粮食在一楼的中厅靠大门和仓门处。我那时个子不高，要垫个小板凳才能开到仓门大锁。我用一条绳子将大秤杆吊起来。我负责把秤，另一个人负责往箩筐里装稻谷，按先来后到顺序，根据表列数字一户接着一户的分发。把秤必须公道，那秤尾翘起的高度每人都要一样，为此，特意在秤尾处的墙上作了高度标记，以便每秤都保持一致。

       晒稻谷和入仓是一件持续时间较长的活计。我们生产队仓库东侧的那块稻田，略高于仓库的二楼，因此，这块稻田及旁边两块稻田每年都是种早熟稻，早熟稻收割后去掉禾蔸将田晒干就可以作为晒谷场。

       在稻田与仓库间架上木桥，晒干的稻谷用风车扇干净称重后，从二楼倒入一楼的库房里，巧妙地利用了地形高差，操作起来省力省时方便许多。

       早晨，村民们从稻田地里收割后挑回来的谷子，每箩框谷子表面会盖着一个白色的石灰印，这石灰印是一个“合”字，它是防止有人半路做手脚，偷藏稻谷。“合”字完整说明途中没出什么情况，若无“合”字，送谷的人要详细说明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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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湿稻谷送回仓库时若晒场有空余晒席，则直接倒入晒席当日即摊晒，若无空晒席，则先堆放在仓库的空旷处，隔日再摊晒。

       晒稻谷（包括晒花生、黄豆等）都是用粗竹席凉晒，一张竹席晒两箩筐稻谷，一百多斤。晒的过程中一天要翻耙二三次，天气好且稻谷未浸水的一天可晒干，不然则需分晒两次。

       正午，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，得去把操场上晒垫上的谷子翻晒一遍。整个过程下来，全身上下大汗淋漓，好像人刚从河里爬起来一样。过一会汗水干了，背心上显出一圈一圈白白的汗渍印迹。

       “六月天，孩儿脸”，说变就变。午饭后，人们都习惯地抬头望天空，看乌云以及走向来判断是否有雨。“云扯上，大水涨，云扯下，晒爆瓦。”“东虹晴，西虹雨，南虹北虹涨大水。”“天上云鳞斑，晒谷不用翻。”那些农村谚语确实很管用。

       突然有人大喊“起云了，要落雨了！”无论是正在端着饭碗吃饭的，还是正在田里劳作的，都像听到战斗的号角声一样，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——晒谷场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去。

       霎那间，操场上乱成了一锅粥，呐喊声此起彼伏，热闹非凡。大家争分夺秒地抢在下雨之前，把谷子收起来，挑到仓库的走廊里临时堆好。如果雨来得急，来不及收好的谷子，也要把晒垫两头掀起来，把谷子盖严实，以防雨水把谷子淋湿。

       夏天的雨，总是来得快，停得也快，半个小时后，雨终于停了。太阳又火辣辣的，并不会因为一场大雨而带来一丝凉意。

       地面一下子被晒干后，所有的晒垫又被摊开，谷子重新挑出来均匀地铺在晒垫上面，整个操场变成了金黄色，恢复了它本来的平静。几只母鸡在抢食掉落在地上的谷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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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下午五点左右，开始收谷子，先用手摇风车扇去瘪谷和杂物，过秤、记数、入仓。操场上早已安好了一架架风车。我头戴斗笠，脖子上搭一条毛巾，灵活地抓住晒垫的四只角用力扬起，把谷子聚集在晒垫的中间成一堆，再用竹撮箕装好，送到风车的斗里。

       真心佩服发明风车的人，在有节奏的卷动声中，风车出风口，扇出的是空壳瘪谷，而下面出口，流出的是籽粒饱满的谷子。摇风车是个技术活，必须掌握好手摇的力度和速度，要恰到好处，用力过大速度过快，容易把饱满的谷粒当成瘪谷给扇出去得不偿失；用力过小风力不够，瘪谷又扇不干净，留在箩筐里过多，分配粮食时社员会有意见，上缴公粮时粮站也不收。同时，还必须掌握好风斗下面那个用竹条别在风车上的阀门，开关要不大不小，恰到好处，才能控制谷子流量的大小，使其不紧不慢往下流，保证谷子扇得干干净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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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有时晒垫里的谷子还没扇完，天已黑漆漆的。天再晚，也得提着马灯，打着手电筒把谷子扇完。再把谷子挑进仓库。已经忙碌了一天，一担担谷子越挑越沉重，压得扁担都弯弯的，但我从来不叫累。

       扇完谷子进实仓后，担心晚上下雨把晒垫淋湿，最后还得把晒垫一床床卷起来，扛到仓库走廊里放好。卷晒垫看上去简单，其实也不容易，得牢牢抓住中间的位置，左右两边均匀用力，不然很容易卷成个“喇叭筒”，既难看又不好扛。

       等把一切都收拾好，我才能回家吃晚饭。此时，暮色四合，田野里“呱呱呱”的青蛙叫声此起彼伏，夏虫争鸣，组成了一首交响曲，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。

       晒稻谷最怕阴雨天气，也怕午后的过云雨。若是遇上连续三天以上的阴雨天，那收割回来的堆放在一起的湿稻谷会发热捂黑，甚至会发芽，严重影响大米质量。为此，我会带着几名妇女用手摇风车轮番着吹风，或用铲子翻凉，以降低稻谷里的温度。

       保管员在保管公有资产和粮食等实物时，要时刻注意防治虫害和鼠害。那时候的仓库结构都是木质结构，砖墙内另装木板墙，杉木楼板，杉木柜、桶等等，这可以有效防潮，但却极易受到老鼠的侵扰，仓库防鼠就成了保管员的重要责任。

       平日里腿要勤，经常在仓库周边转几圈，手不闲，一把钉锤几棵铁钉时刻备着，在墙角、鼠道处放个鼠夹，在鼠洞口放几粒鼠药等都要会干才行，一旦仓壁出现鼠咬迹象，立即用加厚的木板或薄铁皮用铁钉钉上，保证公有资产和社员的口粮不受损失。

       保管员还有两本账，一本为固定资产账，记录生产队所有逐年消耗而又需补充的物资，如晒席、箩筐、柜、桶、犁、耙等等生产工（用）具，损坏了不能用的核减报废，新添置的补记加上，做到账物一致。

       一本为实物账，按可食用的农产品逐一列出户头，收获的分批记录逐次累加，分配给社员的也是逐批记录累加统计，收入与分配的数目相等。稻谷因存放过程中会略有回潮，分配后会略有余数，这是实物账的基本规律。

       一个责任心强的保管员，不仅应该将实物保管好、分配好，记录完整清晰，做到账物相符，而且要大公无私，公道谦让，不贪不沾，让村民乡亲放心和满意。这是一本责任账和“良心账”，这本账记好了，称得上是生产队里的“红管家”。

       我做保管员虽然时间只有半年，但学到了不少物资管理、实物登记和分类做账等常识方法，特别是增强了公心和责任心，受益终生。（未完待续）